“互联网处于无政府的荒蛮状态”
“问一问硅谷那些知名公司的高管们,还有哪些国家让他们感到不安,许多人嘴里蹦出的第一个名字也许会令人意外:澳大利亚。”《金融时报》日前以“互联网与国界”为题的文章一开头就这样写道。文章称,澳政府以打击儿童色情为由,支持采用成熟民主国家中最严格的互联网过滤器,令不少硅谷的互联网公司担心,“这仅仅是一个开端”。谷歌首席法律顾问戴维·德拉蒙德警告称,在不加严格控制的情况下采用这样的互联网过滤器,这种诱惑“确实像(西方国家出现)危险的滑坡,除非我们能扭转趋势”。
对于种种指责,澳大利亚仍坚持自己的政策。“为什么要觉得互联网是特别的?为什么认为它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这只是一个信息通讯和发布的平台。”澳大利亚通信部长康罗伊日前对媒体表示,互联网也应该接受政府的监管和审查,而不是一个“无政府的特殊生物”。他说,“有些人认为网络是神秘的生物,因此法律不应该约束它。这是无政府时期和荒蛮状态下的解决方案。我相信文明的社会和一个文明的社会人,在虚拟世界里都应该表现得与在现实世界一样”。
早在2008年,澳大利亚就开始着手对网络内容进行等级分类,并进行网络过滤。根据这个审查计划,澳大利亚的网络服务运营商被要求强制性屏蔽这些“带有拒绝被分类的内容”。从去年年底以来,随着政府屏蔽的一批网页地址被一家独立网站曝光,澳大利亚政府过滤互联网内容的计划开始引起激烈争论。
法新社称,上个月中旬全球网络运营商协会在英国的年会上,澳大利亚政府及康罗伊被评为“年度互联网恶棍”。它们将澳大利亚的网络审查机制与朝鲜、伊朗的网络审查体制相提并论,但康罗伊表示不会对网络坐视不管,他说,“澳大利亚政府对于网络的审查过滤,其实比谷歌在全世界对网络内容的过滤要少得多。”在被问到接受审查的内容应该占多少百分比的时候,康罗伊毫不犹豫地说:“确切而言,是百分之百。”
面对是否需要一个“完全不受管制”的互联网,澳大利亚社会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一些认为互联网应该完全开放且不受国界限制的“自由派”认为,澳政府对于网络的审查过滤会影响到人们自由选择的权利。网络自由组织“澳大利亚电子阵线”称,一些网站很可能是在无意识中就被过滤屏蔽了,他们甚至“连抗辩的权利”都没有。《悉尼先驱晨报》4月1日在网上调查公众对互联网监管的态度。有两个选项:一是认为互联网是特殊的;二是互联网并不特殊。结果投票者中有3.1万人支持前者,占投票总人数的96%。
互联网底线在哪里
澳大利亚《世纪报》日前的一篇文章称,实际上,很多成熟的民主国家都对网络有审查过滤,在德国,宣扬纳粹思想的内容在互联网上无法打开;而在法国,否认纳粹对犹太人大屠杀的内容也受到屏蔽,这些都是各国政府对他们认为不良的内容进行过滤。对于“互联网的底线在哪里”的提问,文章称,底线就在于这些内容在民众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认可的。
在日本,政府对互联网的监控很大程度上是被民间推动的。《日本经济新闻》3月18日称,去年日本民间团体对互联网上违法的举报比前年增加了95.3%,多达2.7万件。其中有1978个网站管理人由于不愿删这类的帖子,已经被警方追究刑事责任。报道特别指出,“这是警方在考虑到网络自由、言论自由等后采取的强硬举措”。日本福冈工业大学教授佐藤真木在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说,网络看起来是一个自由的空间。这种自由表现在传播、阅读、参与上的“随意性”。但这种“随意性”也带来了不真实性和不公正性。佐藤说,虽然经常有人说互联网自由只是对有言论控制的国家不利,但实际上这种自由已经危害到所有国家的社会秩序,所以才会有各国针对自己的情况为互联网立法。在日本,许多民间志愿者团体主动上网监视,发现不良讯息后立即举报,一些来日本不久的华人感慨说:“日本的网站有时候比中国的网站还干净呢。”
5年前,如果要问英国人互联网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很多人都会回答“自由”。但5年之后,当英国几乎家家都安装宽带设备,无限时使用互联网之后,互联网对于现实的危害也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美联社3月25日称,英国警察已经开始严格要求网吧要“监控”上网者的行为。今后人们在伦敦网吧里上网的话,不仅浏览的网页会被保存,所下载的东西都有可能被监控。英国警察部门表示,他们将定期地查看上网者的档案资料,对他们在网络上进行的活动进行监督,“这么做是为了提高国内公众安全。”
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传媒学教授安德斯·鲍威尔认为,人类社会之所以有道德和法律,在于人们对于无序状态的忧虑,而互联网由于其无限的开放性必然会导致无序的出现。这种矛盾就注定了互联网从一诞生,便会与世界的某些公理发生博弈。鲍威尔说,时至今日,两者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大,但互联网的秩序迟早会到来的,网络无法也不应该摆脱法律与道德束缚。他说,美欧宣称互联网应“自由”、“开放”等,但那只是表面文章,它们只是想以互联网技术上的优势,争夺国际话语权罢了。反过来想一下,如果让美国允许拉登在华盛顿注册网络电视台,或者让瑞典允许一伙人鼓吹这个国家的领土在历史上属于外国,恐怕这都是做不到的。
“30年前的金融自由化”和“网络自由化未来30年后”
对于互联网遭受到各国越来越多的法律限制,美国《华盛顿邮报》称,“从前那个被看作伟大的民主化的力量,早就在法律、商业版权和恐怖主义等问题的影响下,开始带有‘边界色彩’”。芝加哥大学教授杰克·史密斯称,如今很多国家设置了“障碍”,很多企业因为版权问题也会设限,互联网今后会越来越带有区域色彩,信息的流动性正在减弱。互联网不可能成为一个“绝对的世界网”。
对于这种鼓吹“网络自由”的说法,许多网民不以为然。在《金融时报》网站上,一名来自英国的网民kerease留言说,“1970年,美国经济学家麦金农针对当时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的金融市场完全扭曲和患有政府对金融的‘干预综合征’,首次提出了‘金融自由化’。之后的30多年,以华尔街为中心,整个美国开始向世界推销这套理念,金融业成为凌驾于产业界的帝国,高盛、大摩暴富了,但2008年……在2010年,谷歌开始鼓吹网络无国界,认为当前中国、澳大利亚等普遍存在信息市场完全扭曲和患有政府对信息流动的‘干预综合征’,提出了‘网络自由化’。之后30多年,以硅谷为中心,整个美国向世界推销这套理念,然后成为凌驾于互联网一切规则的太上皇,色情信息随便看了,Youtube啥都能播了,谷歌暴富了,2048年……”
俄罗斯infox通讯社评论员叶普盖尼·诺维克夫认为,互联网说到底是沟通信息的工具,西方一些人说它会分裂,就像有人说世界的电话网会分裂一样,是很可笑的事情。实际上,如电话一样,所有国家都会对它进行管理,这是完全正常的。目前这样的争论只是由于现代科技本身发展远远超过相对迟缓的政治变动。互联网在很多领域把有益的和有害的东西混在了一起,而由于其过于迅猛地发展,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要求在互联网秩序上有真正的国际共识。
监管不会割裂互联网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博士沈逸在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表示,一个新事物的出现对公共政策、社会生活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是否需要进行管理以及如何管理,对于这些问题需要有一定的反应时间。目前互联网发展的速度超过了政府所需要的反应速度。因此人们就形成了一种意识,即互联网是没有边界的。当互联网带来的无序与社会产生冲突后,各国必然要加强各种规范。
沈逸认为,各国对互联网的管理趋于严格,但是互联网并不会真正地割裂。这就像自由贸易一样: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是纯粹意义上的自由贸易,即完全敞开市场,任何企业到任何国家去投资经营都要遵守该国家的法律法规,但国际贸易体系并没有因此被割裂。
沈逸说,现在西方的媒体或者某些互联网企业热衷渲染一种理念,好像互联网一管就会死掉或者被切割,迫使人们做“二选一”的选择。这样的做法实际上是它们在滥用其垄断地位。互联网注定将走向规范和多元,充分发挥互联网的功能和进行有效管理、维护社会生活的丰富多彩等是可以并行不悖的。沈逸认为,互联网企业是追求利润的,因此为追求流量它们自称对网上内容不负责,但是这些内容所产生的社会效应成本是要社会来支付的。随着人类对互联网使用的深入,这种需要管理的民众需求已经产生,且在技术上也可以达到。至于管到什么程度,是一个各方博弈的结果。目前还是由各国自己产生一套标准,未来通过各国之间相互磨合,逐步产生一套国际标准也是有可能的。
(发布时间:2013-02-20 14:33)